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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灶台
发布时间:2025-05-09     浏览量:22

阳光斜斜地穿过厨房的纱窗,落在案板上,面粉在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。母亲系着蓝布围裙,袖子挽到手肘,正用擀面杖将面团一遍遍地推开、卷起、再推开,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得薄而均匀,像一张摊开的月光。  

母亲的手擀臊子面,是家里最寻常却又最珍贵的吃食。她和面从不用量杯,全凭手感——水多了加面,面硬了添水,直到面团在她掌心变得柔韧而有筋骨。她擀面的动作极稳,手腕轻转,擀面杖在案板上缓缓滚动,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“咯吱”声,仿佛在与面团进行一场默契的对话。面团在擀面杖均匀的力道下渐渐舒展,化作一张薄如蝉翼的圆润面皮。母亲娴熟地将面皮对折两次,左手轻压擀面杖固定,右手执刀贴着杖身徐徐后移。刀光闪动间,一簇簇细若发丝的面条便整齐地排列开来,宛如精心编织的银丝。

臊子的做法也极讲究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小丁,在铁锅里煸出油脂,待肉粒微微焦黄时,倒入葱姜蒜末爆香,再淋上酱油,撒五香粉、辣椒面,最后加一大勺醋,酸香立刻窜上来,勾得人喉咙发紧。面条煮好,浇上臊子,拌上炒好的混合了土豆丁、豆腐丁、胡萝卜等蔬菜的底菜,最后再淋上一大勺滚烫的酸汤,热气腾腾地端上桌。我们几个总是等不及,筷子一挑,吸溜吸溜地往嘴里送,烫得直哈气,却舍不得放慢速度。  母亲从不急着动筷,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吃,偶尔提醒一句:“慢点,别噎着,不够我再煮。”她的笑容映在碗里的油花上,一晃一晃的。

以前冬天,母亲常做搅团,如今搅团却也成了不分季节且备受青睐的吃食。玉米面缓缓倒入沸水,她手持擀面杖,一圈一圈地搅动,锅里渐渐凝成金黄浓稠的一团。这活儿极费力气,得一直搅到面糊不粘锅、不粘铲才算成功。母亲的额头沁出汗珠,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,可她的动作始终不停,仿佛这锅里的不是玉米面,而是某种需要耐心驯服的生命。搅团出锅,盛在碗里,浇上酸辣汁,拌上炒韭菜、油泼辣子,一碗喷香的“水围城”呈现在眼前。蒯一口送入口中,先是烫,再是糯,最后是粮食本身的甜香在舌尖漫开。冬天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捧着热乎乎的搅团,吸溜吸溜地吃着,屋外寒风呼啸,屋里却暖得让人昏昏欲睡;夏天,搅团又以漏鱼儿的形态出现在餐桌上,给人带来清凉的美味。

如今工作在外,偶尔也会买一碗面,或点一份搅团,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机器压的面条太过整齐,少了手擀面的筋道;饭店里的臊子油重味浓,少了母亲调的那一抹恰到好处的酸。至于搅团,更是难寻。

我照着母亲的方法自己做手擀面,可无论如何都揉不出她那样的面团。母亲见状笑着说:“手擀面和面要硬一些,面要醒够时间,手上得带点劲儿,别急。”我忽然明白,母亲的味道,从来不只是调料和火候,还有她揉进面团里的耐心,熬进汤里的时间,以及盛进碗里的那份等待。

食物是有记忆的。手擀面的筋道,是母亲手掌的温度;搅团的绵软,是她一遍遍搅动的坚持;而那碗臊子面里的酸香,是她总在最后才给自己盛一碗的温柔。

如今,母亲的头发渐渐白了,擀面的速度也慢了,可每逢回家,她仍会系上那条蓝布围裙,在微光里揉面、擀面、切条。我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她的背影,恍惚间又变回那个等着吃面的孩子。

我想,所谓“妈妈的味道”,大概就是无论走多远,只要尝到那一口,就能瞬间回到她的灶台边吧!

 

 

李丽